椤雨

此号持续存在的可能性只取决于我个人对平台的容忍度

*两年前的片段,人物杂多,非常零碎,没有续写的想法


伊泽望着船的最前部,平日里只有一个光点般大小的太阳,在海面上却变得诺大无比,亮光中泛着金黄色的余辉,全部洒落在了周围的海面上。最接近太阳的海水反射的就是余辉本身的金黄色,而在其外层,就如同燃烧的烛光一样呈现出一种鲜红色。

海水由于缺乏日光而褪去了白日应有的蓝,那些未被夕阳照耀得如此亮眼的地方,显现出蓝紫色,最深处的紫色就融进了客船后方的黑暗之中。

不可思议的其实是天空中的云彩,云的位置相较于地面来说明显偏低,但是分布的如平日随处可见的云朵一样,既没有成群的堆在一起,也没有分散在高空中形成长条状,从船的甲板上望空中望去,云层的背光处大面积的暴露在视野中,那些阴影似乎带有海面反射过去的蓝紫色,突兀的杵在还未完全暗下去的天空中,宛如浮在头顶之上连绵的岛屿,倒是和这片没有边际的海域有些相似,伊泽这么想着。

船首的天空泛着淡淡的玫瑰色,最靠近夕阳的那部分则带有一丝橘黄,就连云仅有的向光处也染上了几抹暖黄色;而似乎以轮船为分界点,天空的颜色分布也产生了微妙的变化,船尾的天空是一片深蓝,混合着云层因光线显出的浅蓝,看上去像是烟蒂燃尽时所产生的丝丝白雾糅合在了苍穹里一般。

从褐红色硕大的烟囱中冒出的滚滚黑烟,成为了唯一标志着这艘客轮继续向前的信号。

伊泽回到了自己的客房内。

客舱内的空间还说的过去,伊泽从桌子上拿起《鲁宾逊漂流记》,却没有心思去浏览书本内容,他审视了书本封面的包装,金色的圆体字标题,暗红色摩洛哥装订的羊皮封面,做功绝对可以称得上是精致;其实书早就被他读完了,伊泽还来来回回地翻找了很多遍,直到他确认结城中校没有在书的任何一页留下有意义的标记,除了'那个'以外。

需要理解的到底是何种暗语,虽然百思不得其解,不过也并不影响此次任务的完成,对于自身能力的信任使得被冠上“怪物”之名的年轻人不再让思维散落于迷雾中,而是在“伊泽”的身份下悄悄地打了个盹,思绪却不知为何飘忽游荡,停留在今年的雨季。

雨从六月份开头下起,一直没有停过。神永隔着厚玻璃望着窗外路灯,朦胧不清的灯光被雨水打散,而后又重新模糊地被拼凑在一起;窗外的天所呈现出的颜色是暗蓝色,其实一连数日的雨冲刷着这座城市,已经让人失去了辨别清晨与黄昏的能力,但是凭借着屋外的蓝色间混杂着的某些特征,神永还是可以清楚地识别出,夜晚即将来临。

他现在正在这栋大东亚文化馆的二楼,他们上课时使用的大教室之一。这栋建筑对于不过二十人来说实在是有些过大了,不过和结城中校说的一样,能有一幢像样的建筑就不错了。

红色的砖瓦所砌起的墙壁和那些木质结构的窗户,大多数教室里吱呀吱呀发响的木地板,神永并不嫌弃这栋建筑的古旧,相反,这让他有一种熟悉的感受,这来源于已经被他抛弃了的过去。

在他还是孩子的时候,他的父母总会谈起砌着红砖瓦的矮房子,以及他们是如何在那里相遇相知,红砖瓦的房子似乎成为了一种包含一切美好事物的象征一样,在童年黑暗的雨夜中,神永似乎可以借助微弱的灯光,拼凑起一幢红瓦房,亮着灯光的,闪烁在雨夜之中若隐若现。

伴随着这种想法,他自然地走向门口,将深蓝色的油布雨伞和外衣一并拿起,顺着楼梯走到了一楼的大门处。

「在干什么呢?」渐渐走近的人影向他询问,神永没有立刻转过身去,而是等到撑着伞的人走到自己身边时,才适当地侧过身去,回答他「正如你所见,下来走走而已」,撑着伞的人似乎不满意这样的答案,也驻足站立了片刻,酒红色的头发垂在脸颊的一侧,皮肤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较为苍白,他看了一眼在雨中的红瓦房,而后眼神又落回在了神永身上。

 

*   *   *

 

"别忘了,这里的是间谍学校,在各位的未来所等着你们的,是一片漆黑的孤独。"

"你们将独身一人在他国呆上五年,十年,甚至是更长的时间,到时候,一切从外部支撑着你们的东西都会崩溃,在那无尽的孤独中唯一能信任的,只有在变化多端的情况下,立即做出决断的能力而已。"


"刚刚所走过的楼梯的台阶数是?"

"总共二十一级台阶,左侧开了四扇窗户",西装革履、面容清秀的青年停顿了一下,用他那带有慵懒感的嗓音继续说着,"从我们走到这来为止,二楼的台阶数与其他几层有明显的不同,只有十九级。"

"还有、"个头矮小的另一位褐发青年双手环抱在胸前,并没有看着提问者,而是自顾自地说起来"二楼的窗户也只开了三扇,没有例外,全部都是半掩着的。"

"刚刚走上来的台阶中,三楼的第五级、第六级和第十三级都是破损修补过的,也只有那一层存在着大量的灰尘,大概是发生过什么吧。"操着漫不经心的语调分析着的应试者,将西服外衣披在肩后,怎么也说不清楚他的年龄,到是他那淡色的马甲很配他白净的肤色。

(这种测试,到底是为了什么?)

将地图在桌面上铺开之后,冷冷的声音传来,"请指出塞班岛的位置所在。"

"唔......做不到呢,"面前留着利落黑发的青年若有所思地摸着下颚,修长的眼睛中却没有露出丝毫的困惑"因为塞班岛已经从图上消去了。"

"那么原来的桌面上摆放着什么东西?"

"茶几上摆放着英国的茶杯,里面乘着上等的伊斯兰卡茶,在茶杯的左边放着两只钢笔、金丝边框眼镜,眼镜的下方还着一本书。"一个听上去更加成熟的声音在井井有条地梳理着,循声望去,青年有着与其声音相符的深邃的五官,带有笑意的脸庞看上去格外令人可信。

"那本书是马基雅维利的『君主论』"一旁,眉清目秀、面容甚至可以用精致来形容的青年这么补充着。

(这群人......)

在教室中,播放了一段极其安静的录音,就算仔细听,也只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几声犬吠而已。

"刚刚播放的录音中,有哪些声音?"

"远处的男人拉着狗正往街角处移动,离录音处距离大约有20米左右的小摊上有女人在为了菜价而争吵......"站在录音机旁,穿着黑色马甲的男人在有条不紊地复述着自己所听到的事物,他的头上还戴着耳机,从他冷峻的表情中看不出任何感情。


*   *   *

 

神永「米雷的《Ophelia》吗?」

三好「她是依旧活着呢,还是已然死去了呢,你是怎么认为的」

神永「我的观点吗?在我看来,奥菲利亚并未完全死去」

三好「是这样吗?」

神永「故事中的她终于摆脱了痛苦尘世的束缚,结束了无尽的苦难,可是她的一部分却被永远留在了画中」

三好「"她的灵魂飘向了天国"」

神永「我当然记得书中的内容,只是我没有这样的信仰」

三好「之前也没有过」

神永「如果你指的是来这之前,那么回答是肯定的」

三好「这样啊」

神永「除此以外呢」

三好「什么」

神永「你看上去并不满意于我的回答、为什么?」

三好「神永,你觉得什么人们绘制图画的目的是什么」

神永「不止是绘画吧」

三好「当然」

神永「为了记录某事,为了将短暂的时刻变成一种永久的事物。绘画也好、摄影也好、甚至是电影都是一样的。

因为看见的事物总是处于变化之中,所以我们需要一种能让所谓的时间停下的物件,因为,一旦人产生了"自己可以使永远向前的时间停滞于某一点"时,他就会有一种错觉」

三好「误以为自己可以扭曲自然所产生的法则—时间的不间断性」

神永「然后在不知不觉中不断的加深自己的错觉,会使他产生一种近乎于造物主的喜悦之情从而得出结论—"时间是可以被掌控的"」

三好「哼,所谓艺术的伟大竟是如此讽刺地建立于亵渎神的基础之上的,不知道那些信仰于上帝的人听了之后会作何感想」

神永「话也不能这么说」

三好「洗耳恭听,虽然想这么说,可是在我耳朵里听到的都是一样的东西」

神永「那就烦劳您费神,再听一次吧,中世纪早期大多数艺术作品跳脱不出神学的束缚」

三好「the only goal that a person lives in the world is toglorify the God」

神永「三好」

三好「接下来我不打断了,继续吧」

神永「不,我也正好想提这一点,无论目的如何高尚,他们的做法实则是为天父造像」

三好「呵」

神永「不止如此,中世纪对异教徒的污蔑与迫害也曾出不穷,而这些直接表现在以宗教为主题的艺术作品当中;早期基督教的教父们对异教无异是发动了一场语义毁灭之战,异教已经不是宗教的另外一种形式,而是不信教,是罪教父们的这一做法,最初是为了禁止造像,这恰恰走向了他们自己的反面——他们违反了“禁止造像”一条,因为这一讨伐其实是在为敌人造像,出于对他人的敌意而造出走样的刻板印象(1)」

三好「自认为掌握一切的真理,将其它任何异端视作荒谬,这样的教义自然得以合理」

神永「但如果被指出自己认为不相容的一切并不真实存在,而仅仅是造出来的像,是怪诞失真的讽刺画,那么,他们掌握的真理也就站不住脚了」

三好「为了自身存在的合理性,对下一代的教育就变成了至关重要的事情,封闭的集团简直是最理想不过的的环境了。也难怪教出这么多沙丁鱼头呢」

神永「话中带刺」

三好「谢谢您中肯的评价」

神永「算了吧,这份谢意我是不会收下的」

三好「好了,说回正题,对于生长在这样环境下的人来说,认知中的世界一旦扩大,便会土崩瓦解(2)」

神永「了解到了另一种解释下的可能性,他便不再满足与成为俗流的一部分,不再满足于成为封闭社会绵延相续的一级」

三好「真是漂亮的总结呢」



(1):Jan Assmann & Aleida Assmann

(2):The WoundedCivilization  V.S.Naipaul


*   *   * 


实井「今年的落樱真美呢」

神永「啊啊、真不知道附近还有这样的场所呢,这次要好好感谢甘利了啊」

实井「是啊」

田崎「说起来——」

神永「怎么了吗?」

田崎「不,没什么,只是想起了某句诗」

实井(放下手中的书)

「“年年岁岁花相似,岁岁年年人不同。”是这句诗吧?」

田崎「......是的,你真是厉害呢,实井」

实井「观察和联想而已,并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,你忘记了结成中佐在课上对我们说过的事情了吗?」

田崎「不要将自己的情感表现出来...怎么会忘记呢」

神永「课上的话题就此打住吧,难得出来赏樱,这样的景色可不多见」

实井「也是呢,抱歉」

田崎「说起来,甘利他们真慢啊」

神永「哎,那也没办法」

田崎「?」

神永「小田切好像有些喝醉了,三好也是,将他们两人架出来可不是件容易的差事」

田崎「呵——」

实井「稍微有些意外啊」

神永「为他们的酒量吗?」

实井「不...」

(不是这样的)

「真是个美好的夜晚啊」

(咬住烟,低头)

「只是,今后会怎样......」

神永「那不是我们现在该考虑的事情噢?实井

等时机一到,事情自然就会明了的吧」

(扶了扶帽檐)

「可别顾虑太多了啊!」

实井「说的对呢,来年如果有机会的话,再一起来这里赏樱吧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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